中共新班底常委王岐山

和前几任中纪委书记相比,十八大上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常委、中纪委书记的王岐山的背景有些不同寻常。与擅长党务组织工作的传统纪委干部不同,他在政治生涯中积累起的是经济专家的声誉。

有趣的是,1982年,在恢复后的第一届中纪委全会上(“文革”期间,中纪委一度被撤销。1978年恢复,编者注)当选为中纪委书记的陈云,也是以经济工作能力著称的政治领袖。可见,选用经济能手执掌反腐败工作,对中共而言并不陌生。检视王岐山的政治生涯,我们还会发现,这种出其不意的转身对64岁的他而言也不陌生,反而是他30年领导经历中时常出现的有趣挑战。

青年磨炼

王岐山1948年7月出生在山东青岛。他的父亲是清华大学土木工程建筑专业的高才生,在青岛从事城市规划工作。1956年,王岐山随父亲工作变动,全家迁入北京。在北京市三十五中上高中时,表现突出的他还被任命为低年级的辅导员。

一次思想辅导时,王岐山为了说明辩证法中的凡事无绝对,举例称:即使是雷锋也不能说世界观百分之百正确。结果等“文革”来临,他就被扣上了“恶毒攻击雷锋”的帽子,受到全校范围的大批判。后来军代表进驻学校,为王岐山平反,他也没有记恨,反与当初批判他的同学们一笑泯恩仇。

1969年1月,22岁的王岐山来到陕西省延安县冯庄公社,成为一名插队知青。延安是名副其实的黄土高坡,山地众多,王岐山要从村子里担着130斤左右的粪上山浇灌田地,等山上的麦子成熟了,再背上150多斤的麦子下山回村。

在冯庄乡村民的印象中,王岐山在北京知青里“很有威望”,“脑子反应快,嘴皮子也快,没人能说得过他”。他和不同出身的知青都能交上朋友,还给情绪低落的知青做思想工作。后来,王岐山当上了生产大队革委会副主任,邻里之间闹了矛盾,他还经常出面帮助解决。

村民徐俊富回忆王岐山“爱好就是看书,所有的知青里他最爱学习。因为读一本西方政治学的书,公社领导还批评他,不该阅读‘反动书籍’”。当时,对外贸易部副部长姚依林的女儿姚明姗也和王岐山在一起插队,两人在冯庄相识相恋,结为连理。

1971年底,当时设在西安碑林的陕西省博物馆要招一批讲解员。听说延安有北京知青,普通话肯定说得好,于是将王岐山和其他9名知青一起招到了碑林。

在碑林工作两年,王岐山周围聚拢了一大帮西安本地的知青。许多人天天来碑林找王歧山讨论时政,军代表—度对王岐山抱怨,“每天都有找你的几十个人不买票进来”。

1973年,王岐山作为工农兵学员被推荐到西北大学历史系就读。他后来常提到当年读书时与地质学家张伯声对话,从老校长创立地质学的波浪地壳构造理论,联想到历史和地质构造一样,也是靠波浪在运动,“顺历史潮流者昌,或者叫赢;逆历史潮流者亡,或者叫败”。

财经能手

1979年6月,王岐山从陕西省博物馆调回北京的中国社科院近代历史所。岳父姚依林此时已先后担任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、国务院副总理、国家计委主任。王岐山的学术兴趣也逐渐从历史转移到经济上来,他爱说敢说,吸收能力强,很快就在北京的青年学生学者中小有名气。

社会学家李银河当时也在中国社科院任职,通过她的介绍,王岐山和当时在中国社科院读研究生的翁永曦、朱嘉明、黄嘉南结识。四人常在一起讨论经济与改革形势,撰写的研究报告通过姚依林被转到主管经济的陈云案头,受到了中央领导的重视。此后经常联名发表经济政策探讨的四人,被外界称为“改革四君子”,一时名动京城。

王岐山于1982年被借调到中共中央农村政策研究室工作,从此踏上仕途,正式开始从事财经领域的工作。在农研室工作期间,王岐山还参与组织了后来影响深远的莫干山会议。为了与全国的青年经济学者更好地交流,他与马凯等人在浙江莫干山组织学术讨论会,征集学术论文。

在这次会议上,许多青年学者针对中国的市场化改革提出见解。周小川、楼继伟、华生、张维迎等人的论辩,更催生了采用双轨制改革中国物价制度的政策提议。对会议成果兴奋不已的王岐山迅速组织代表下山,向在杭州的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秘书长、国务委员张劲夫汇报。数月后,放调结合的双轨制价格改革,被国务院宣布实施。

1990年前后,政治形势的风波让许多人对经济改革的前景一度悲观。学历史出身的王岐山到处给人打气鼓劲,认为改革“不要太顾及眼前的气候呀、挫折呀,因为事情是人创造出来的”。

已升任中国农村信托投资公司总经理的他,在1989年3月一手催生了中国证券市场研究设计中心的成立。这所简称“联办”的机构在中国当代金融史占有着重要地位,上海和深圳的证券交易所乃至证监会,都深受“联办”设计的影响。

1994年2月,历任中国建设银行副行长、央行副行长的王岐山又回到了中国建设银行担任行长。在建行任内,他同样留下了中国金融史上的创举。他在任内与美国摩根士丹利公司簽订协议,合资成立了中国国际金融有限公司——中国第一家投资银行。作为持股比例最大的建设银行的行长,王岐山主动放弃担任中金CEO,目的是引进美国金融业的专业管理,这种让步甚至让美国的投行家都感到惊奇。

1997年底,王岐山又被候任国务院总理的朱镕基点将,派去受金融危机影响的广东处理问题。在广东,两家有政府背景的投资公司——粤海与广信,正面临倒闭。它们借助政府信用在海外市场融资,并进而开展投资业务。随着亚洲金融危机的到来,这两家公司结构混乱、负债过高、流动性不足的问题开始凸显,经营难以为继。

广信首先宣布破产清算,持有广东省政府担保函的粤海也摇摇欲坠。国际投资人开始向广东省政府主张权益,要求政府履行担保义务,偿还债务。担任常务副省长的王岐山态度强硬:政府不会为全资拥有的有限责任公司买单。债主们威胁提起诉讼,王岐山也放出硬话:“可以去告,上哪都可以,在国内、在广东省肯定赢不了,到国外我也愿意奉陪!”

参与创立中国第一家投行的王岐山,给出的是更为市场化的解决方案。他邀请国际会计师事务所毕马威对粤海进行资产审计,并邀请投行高盛作为广东省财政顾问,指导政府对粤海进行重组。时任高盛公司主席的保尔森亲自飞赴广州,与王岐山签约。

到2000年底,粤海终于与债权人签署债务重组框架协议,广东省政府向粤海注入优质资产,但不承诺偿还债务。债权人则接受部分利益损失,同意高盛对债务结构的调整方案。与此同时,广东省政府重组和关闭省内800多家地方中小型非银行金融机构,彻底解决了窗口公司的隐患。王岐山也功成身退,回到北京,晋升为正部级的国务院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主任。

党政多面手

2002年底,国务院开始酝酿新一届机构改革,体改办即将被撤销,王岐山被安排担任海南省委书记,首次全面执掌地方的党政工作。他刚一到任,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走遍海南,调研发展方略。他提出的“生态立省”、加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等构想,让习惯了传统工业化经济增长模式的海南官场备感新奇。

但王岐山还没来得及落实自己的蓝图,新的政治挑战就又摆在了他的面前。2003年初的非典型肺炎疫情,让卫生部长与北京市长双双引咎辞职,王岐山被急召入京担任北京市代市长。上任当天,他便一口气走访多个市场,考察传染病预防措施的落实。

在市政府常务会议上,王岐山針对疫情,向下属们提出要求,“我就要求你们汇报的时候一就是一,二就是二。军中无戏言。”他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,面对北京市民信心喊话,以坦率的态度澄清各种流言。到2003年5月左右,疫情逐渐消退,王岐山却又要接受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挑战。

这位视角独特的市长没有把主要精力放在场馆建设和赛事组织上,而是花大力气解决北京的基础设施问题。在他看来,公共交通将是制约奥运成功举办的最大问题。他提出三大招:降低公交票价、提高公交车利用效率、公交公司上市。

2004年春节,他首度利用短信平台向北京市民拜年,提醒大家注意烟花燃放的安全问题。这种用短信传达政府信息的模式,与北京的公交卡乘车打四折一道,成为王岐山留给北京市的政策遗产。

2008年晋升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、国务院副总理的他,又回到了财经工作的老本行。从2008年起,他代表中国多次参加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,第一次对话的对象,就是老相识、已经担任美国财长的保尔森。在全球经济危机逐渐凸显的五年里,王岐山频频出访,被视为是中国日益增长的世界经济话语权的代言人。

王岐山的从政生涯以善于面对多面挑战、提出切实解决方案著称。历史教育背景的他面对经济改革大潮,成功转型成财经领袖;当面对北京的“非典”疫情与奥运筹办时,被认为只有金融领域经验的他又成功交出亮眼的成绩单。被外界普遍视为是解决国际经济问题能手的王岐山,却改为负责被中共认为越来越重要的反腐败问题,留给外界的期待空间也颇为广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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